两个年轻人开了间法式手工绣坊 但中国能支撑起他们的梦想吗？

图片来源：Lunéville绣坊

——怎样跟外人介绍我们的职业？“绣工”听来有些......专业叫法应当是“刺绣开发师”。

——不过，有时也会开玩笑地自称首席绣郎和绣娘。

分坐在桌子两边的Rexy Sung和Ada Zhang说到这里被自己逗乐了。他们1个来自台湾，1个在温州长大。两人赶在30岁前合开了1家绣坊，地点选在上海的1条旧式里弄“永盛里”。

“这个想法由来已久，”Rexy回想说，“我们在伦敦1起上课的时候就畅想过开1家像Lesage那样的手工绣坊。”

Lunéville绣坊开创人Ada（左）和Rexy/图片来源：Lunéville图片来源：Lunéville

两人所说的Lesage是巴黎的顶级绣坊，自从1858年成立以来便和巴黎时装屋始终保持着密切联系。2战后法国时装工业复苏，Lesage继续为Madeleine Vionnet、Elsa Schiaparelli、Yves Saint Laurent等高定大师的设计提供刺绣。2002年，Chanel买下这家刺绣手工坊，以更好地保存工艺。

“刺绣之于高级定制，就好比烟火之于法国国庆日”，Lesage上1代当家人François Lesage是这样理解法式刺绣的。

出于不同的美学概念，中式刺绣寻求光滑与平整，法式刺绣则讲求凹凸的立体感。因此，前者更适合于表现逼真的花鸟鱼虫，后者更善于讲述更加抽象的精神和情绪。出现在Yves Saint Laurent 1988年高定系列中的“梵高”茄克就是最好证明——Lesage绣坊的手工艺人用到2.5万个珠片、2万颗珍珠、250米缎带来诠释荷兰印象派画家笔下的向日葵与鸢尾花。

除为时装屋提供刺绣，Lesage也对外教学。Rexy和Ada都从Lesage学院毕业，完成太长达150小时的高强度训练。2013年初，在伦敦艺术大学时装学院修读完女装设计的Rexy来到法国，虽然他之前也在在Alexander McQueen和Giles Deacon的刺绣部门实习，但从未有过专业、系统性的学习。Rexy始终记得Lesage那栋位于市中心的楼，“它虽然很旧，楼梯也非常陡，可里面的旧物件很有味道，例如分门别类放置丝线、珠片的小柜子。”

在求学的4个多月里，他每天背着半人高的绣架上下楼、挤地铁。当时，1个教室里共同上课的学生有6⑻人，他们说着各国语言，年龄跨度很大，乃至学历背景都各不相同。负责在课堂上手把手教授技艺的1⑵名老师统统来自Lesage手工坊。有趣的是，他们并不是都是我们脑海中想象的“老师傅”形象，由于当中有些人高中刚毕业就进工坊做学徒。

由于签证申请问题，和Rexy在伦敦时就是同学的Ada相隔大半年才来到Lesage学院，与Rexy擦身而过。即使如此，他们学的内容却分绝不差。在上海Lunéville绣坊中挂着两幅“1模1样”的毕业作品，里面集结了描样、钉珠、刺绣等课堂中提到的所有技法。Ada解释说：“Lesage强调的是刺绣记忆，而非设计。”这幅不到A3大小的作品就像是所有学生的出师证明。

学生毕业作品/图片来源：Lesage学院

可毕业以后，他们还是和大多学生1样，选择了1条“大路”：做时装设计师。Rexy拿着Masha Ma的合同来到上海，Ada则回到温州创建自己的同名品牌。1年多后，Rexy发现回中国创建同名品牌的设计师愈来愈多。

“与其和大家抢，不如另辟蹊径。”Ada说。2015年，Rexy和Ada决定在上海实现当初的梦想，把Lesage“搬”来中国。

两人为创建的绣坊起名为Lunéville，它的本意是1种隐形刺绣法。Chanel曾在它的高级手工坊系列中与Lesage合作，使用Lunéville隐形刺绣法完成过1条浅米色蕾丝连衣裙：工坊匠人用白色皮革制成1150枚“胡蝶意面”和“半胡蝶意面”，以此组成立体花朵图案，再用缝针绣在固定于绣框的蕾丝面料上。最后用Lunéville隐形刺绣法将1万枚大小不1的珠子绣在花瓣之间。工匠在刺绣时没办法用眼睛判断，只能透过勾针与手指感觉图案与线条走向，由于那个漂亮的图案实际上是成型在布面的底下。

Chanel 2016 “巴黎在罗马”高级手工坊系列/图片来源：ChanelChanel 2016 “巴黎在罗马”高级手工坊系列/图片来源：Chanel

Lunéville的工作室1开始就是在自家客厅工作，首批客户几近都来自朋友圈。等到了夏天，他们搬进了现在的3层工作室。推开大门后先是1个小小的院子，1楼架着4、5张白色绣架，右手边的架子上夹着两排A4大小的欧根纱。上面是绣坊为不同设计师开发的刺绣样品，上面也许是由针固定的缎带刺绣，也许是各色珠片构成的胡蝶图案。“我们根据客户的主题、色彩、面料设计刺绣，”Rexy介绍说：“合作的品牌中有Masha Ma、l’Amitié London、Hanna Si、We Couture。”

每每到了时装周期间，绣坊的11位成员就得开足马力，加班加点地刺绣。对学习时装设计的学生而言，通宵其实不陌生。Rexy说曾连续熬了两晚以后，每次穿针都要不时刺眼调剂视焦，乃至1手拿针，1手抿线睡着的情况也时有产生。

一样毕业于伦敦艺术学院的Hanna Si在朋友介绍下认识Rexy，并成为Lunéville这1季的新客户。“我们秋冬系列的主题是动物，用数码印花比较难以体现，所以想到以刺绣来突出立体感。”品牌开创人Hanna请绣坊在主打的黑色卫衣上做了1只火烈鸟：“这是我们第1次用纯手工刺绣，其中拼接加入了羽毛，这是工厂机器没有办法做到的。”

与系列中其他衣服相比，这款手绣卫衣的零售价在2000多元，几近是机绣同款的两倍。“它偏向定制，我们不太可能会做大货，”Hanna说道：“但生产还是比较麻烦，需要绣坊排单。另外一方面，来showroom的买手大多觉得价格偏贵，成心向下单的顾客大都位于1线大城市，定位比较高。”

Lunéville目前的客户都以中国设计师为主，但是会在设计中用得手工刺绣的中国设计师，数量相当有限。手工刺绣通常在高级定制礼服上使用，但是在中国场合性穿着的市场依然非常低级。而另外一方面，那些具有高定消费习惯和能力的顾客，可能本身也很少在购买中国的高定服装。

“2000工时的高级定制，固然是我们的向往，但现在还没有办法做，在中国不太有市场。”Rexy补充说。截至目前，绣坊主要客户仍旧聚集在上海地区，海外市场还是空白。“国外市场必将会为我们带来更多客户和销售渠道，可受地域时差影响，操作起来恐怕有困难，所以我们不敢盲目投资。”他说道。

在等待顾客成长起来的这段日子里，Lunéville将营业范围拓宽至成衣机绣。从去年10月起，绣坊还多了1重职能——体验教学。每逢周末，两位开创人就会把工作室变成小型“Lesage学院”。他们依照不同学生需求，将课时安排成1.5小时和3小时，例如糖果蜂鸟胸针需要3小时完成，学费为630元。如果和Lesage 150小时6500欧元（约合4.7万元人民币）的学费相比，这还算是笔小投入。

开课后的大半年时间里，他们碰到过很多前来拜师的学生说：“我没有刺绣基础，但是会做10字绣。”两位开创人通常回答：“这不1样。”在Lunéville，学员大多从零学起。就像Rexy此前虽然在McQueen、Giles Deacon刺绣部做得得心应手，可到了学院还得重新开始。不过，两人也抱着1份私心，希望从中找到天资聪慧的刺绣新人来分担绣坊工作压力。

此刻，Rexy和Ada正在准备系统课程，“就像是Lesage的高定刺绣班1样，我们打算把技能1个1个地交给学生。”Rexy拿出了1副还没有完成的刺绣作品：“这是我设计的系统课作业。”在这份欧根纱上绣着胡蝶、花草等图案，还有金线勾边的绣坊logo，俨然1副Lesage毕业作品的复刻版。

巴黎市郊的Lesage高级绣坊/图片来源：视觉中国

眼下，Lunéville已完成了搬家大计。随着客户数量的增长，永盛里的这栋小楼已摆不下工作需要用的绣架了。

虽然中国的高定市场也在成长，可年轻手工绣坊需要的营养远超于此。Rexy和Ada在聊到Lesage背后靠山Chanel时，也希望有1天会得到投资人的垂青。Ada说道：“Lesage前几年就收购了印度的1家刺绣工坊，我们现在就在研究如何把法式和中国刺绣技艺结合在1起，做出自己的东西。”